感慨完政治的无情之后,我们又要把视角拉到到大历史的层面了。相信特克斯河谷能够孕育出伊犁河谷最好的草原,让很多朋友感到意外。其实在伊犁河谷和准噶尔盆地,产草量最高、整体环境最好的草原,往往就在特克斯河谷这样的中山带。这样的海拔,即能保证有充足的降水(雪水),又不至于温度过低。那些生成在中山带的山谷、盆地中还有一个好处,就是普遍在冬季存在逆温层,比同海拔的其它地区,白天温度能高上5——10度。在天寒地冻、草木枯黄的冬季,这样的逆温层也是游牧民族窝冬的好去处(牲畜还有雪水可饮)。相比之下,海拔过高的山地草场以及海拔过低的山前草原,在温度和水资源上就有所不足了。
类似这样的中山带,在伊河上游地区可以说是大量存在的。特克斯流域之所以能够脱颖而出,在于它处在这一海拔的区间是最大的。乌孙山与哈尔克山相对较塞的间距,让特克斯流域所产出的优质草原,在规模上能够更胜一筹。这也使得特克斯河谷,成为了乌孙核心部落活动的中心。乌孙人当年是怎么经营特克斯河谷的,我们已经很难考证了。不过他们还是给当地政府,留下了不少可以拉动GDP的遗存。
相比很多不封不树的蒙古高原游牧民族,乌孙人很喜欢“土墩墓”这种形式,也正是这些墓葬的存在,能够让我们更直观的感受乌孙人。在伊犁河流域遍布的乌孙遗迹中,数量最多、等级最高的乌孙古墓群,正是在特克斯流域。不过这种上有封土、下有墓穴,并有大量陪葬品的墓葬形式,并非乌孙人所创,而是因袭那些来自欧洲的游牧民族。具体的说,也就是被月氏赶走的塞种人。包括后来渗透此地的突厥人,也同样受此影响,为我们留下了不少土墩墓。
既然特克斯河谷是伊犁河谷中,最有可能成为核心板块的区域,那么即使单纯从辐射角度,乌孙人也不应该止步于此。向东控制尤尔都斯盆地中的“巴音布鲁克草原”,在地缘结构上并没有任何问题。事实上,在汉帝国无力维持在西域的优势地位后,乌孙人甚至于渗透到了焉耆盆地。只不过,在汉、匈激烈博弈的情况下,一定要再向东延伸自己的领地显然是不明智的。真正能让乌孙人不用考虑地缘政治影响的扩张方向,还是在西线。
当乌孙人发现特克斯河谷这块风水宝地,并让羊群品尝过特克斯河畔的每一处牧草后,他们应该马上就会在河谷的西侧,发现另一处体量上与特克斯河谷相当的高山盆地——伊塞克湖盆地。两个地理单元之间的分水岭是那么的单薄,使得游牧于特克斯河谷的部落,几乎没有理由不继续向西渗透。而鉴于特克斯河谷,是伊犁河谷“不可分割的一部分”,伊塞克湖及其周边地区,在大部分的历史时期,都是和伊犁河谷置于同一政权统治之下。事实上,乌孙人并不用去“发现”伊塞克湖的存在,在他们之前统治伊犁河谷的塞种、月氏两族,应该已经自然控制住这个高山盆地了。无论是谁,在追击对手的同时,就能够同时成为这两个地理单元的主人了。
尽管在游牧时代,乃至清帝国从准噶尔人手中,接收西域的时候,伊塞克湖区都算是伊犁河谷的附属板块,但在俄国人强势渗透之后,这一切都发生了变化。能够勉强保住半个伊犁河谷的中央之国,甚至差一点失去了整条特克斯河谷。当左宗裳为首的湘军,从“浩汗”国手中收复西域时,特克斯河谷和整个伊犁地区是被俄国人,以保障自身安全、帮助清帝国维持地方之名强行“代管”的。如果清帝国没有湘军这支中兴力量,强势收复西域的话,伊犁河谷被俄国人消化掉几无悬念。
然而在清帝国凭借湘军的出色表现,收复被费尔干纳盆地而来的“浩罕”国所占领的塔里木盆地之后,俄国人就不得不面对清帝国的交涉了。当自觉强占整个伊犁河谷无望后,俄国人退而求其次的选择,就是留下的就是特克斯河谷了。只是对于经略西域的中央之国来说,无论是让俄国人得到整个伊犁河谷,还是单单得到特克斯河谷,都会在南、北疆之间插入一个危险的突出部。由此对中央之国西北地缘安全,所造成的后果是极其严重的。
正是因为看到这点,当时负责和俄国人交涉的外交官员,宁愿在经济上承受更大的损失(俄国人以帮中国代管为名,索要军费),也要力保特克斯河谷不失。尽管我们现在看,觉得特克斯河上游还有一小部分在哈萨克斯坦境内,似乎不够圆满。但在当时的情况下,能够为中国的西北边疆线,划出这样一条相对平滑的边境线,已是相当不易了。
当然,如果包括伊塞克湖在内的,现在占据吉尔吉斯斯坦大部分国土面积的整条天山山脉,都能够留在中国境内的话,这条边境线应该会更加饱满一点。只是对于俄国来说,这将意味着他们几乎在整条天山山脉,都无法依据分水岭原则与中国划界。这对于处于强势地位,而又对分水岭极度敏感的俄国来说,显然是无法接受的。至于说,如果依照分水岭原则,伊塞克湖以及现在整个吉尔吉斯斯坦,应该归属于中亚还是西域,乌孙人当年以游牧逻辑扩张的区域,所扩张的西、南边境又应该在哪里,我们明天再分析。
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(免注册),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,请耐心等待,并刷新页面。